烏龍院大長篇《活寶(7)》(時報文化)封面摺口,敖幼祥寫了一段話:「有好一陣子沒見到女兒了。6月初,她到廣州『探父』,但是我忙於工作,甚少時間陪同玩樂,她悶在家裡,無聊到不行。好不容易,決定放下工作,快樂地帶女兒痛快玩一天,淅哩嘩啦!天公不作美,狂降了一早上的雨……」
後來雨停了,他帶著女兒到遊樂園玩,興奮的搭上雲霄飛車,不料飛車卻因軌道濕滑成了蝸牛慢車……這情境根本就是一則敖幼祥的四格漫畫,也像某種人生境遇的隱喻。
那是2007年夏天,一年後的冬天,《活寶(11)》(時報文化)隨著冬至湯圓上市,《爆笑烏龍院》30年紀念新版已發出第二彈,敖幼祥人則如鮭魚溯回花蓮(以他籃球員的身材來說,是一尾大鮭魚),女兒也上小學了,一家人在吉安鄉的小田庄栽花種菜、養狗飼魚,男主人還勤寫生活筆記,許多年來不曾有的安靜、平和一點一點回來了……
這是說敖幼祥要退出江湖?非也,只不過廣州的工作室已經上軌道,大約三十名助手各就各位,一個月可以固定生產400頁漫畫供《漫友文化》連載,多數時間他只要在花蓮根據編劇所提供的元素發想和創作就好,很多的「梗」其實是在創作過程中的「臨場反應」,有機的生發,沒法事先計算。
「為小朋友畫更多的漫畫,把任何無趣的事變有趣」是敖幼祥所鄭重宣示的「最希望的事」,就算他再疲累,再滄桑,也數十年如一日的堅守崗位,即使有小小的動搖也馬上就後悔了。
「曾經有一個月我一直在巡迴,拋頭露面,其間有半個月不能畫漫畫,結果整個人就像病了,很難過。」那一次的經驗,讓敖幼祥再次確認他對漫畫天長地久的熱情。
人生多半無趣無聊,沒歡沒樂,這一點敖幼祥從小就領悟了,加上他個性悶,不愛說話,成績又吊車尾,但生命總得要找個出口啊!對敖幼祥來說,那就是漫畫。看漫畫、畫漫畫像天上的光點亮了他的生活,乃至改變了他的人生,小學四年級便完成生平第一本未出土的漫畫──《我的老師是女鬼》。
從1980年的四格漫畫《皮皮》算起,敖幼祥已經成名快三十年,1982年的《烏龍院》更讓他紅遍台灣大街小巷,台北的工作室一度發展到有二十人的規模,出版社更積極為之規劃從動物和成語切入的教育漫畫系列。有一天,「也不知哪根筋不對」,一股疲倦感猛烈襲來,敖幼祥收了工作室,一個人逃到人生地不熟的花蓮,他在秀姑巒溪口找到一間小水泥房,一推開窗就望得見海,那是15年前了,在此之前敖幼祥從未一個人過日子,一切生活細細瑣瑣都要從頭摸索,但他撐過來了,一年半後小水泥房遭颱風吹垮,花蓮卻已經收容也撫平了他的心,這裡還盛產友情,他再也不想回台北了。
到廣州是六年前的事。台灣漫畫已經走了很長一段下坡路,市場為日本漫畫全面佔領,便不斷有朋友催促敖幼祥來此開疆闢土,而這裡確實有著漫畫新大陸的吸引力;另方面也是他想逃避讓他痛苦多年的第一段婚姻。婚姻幾度讓敖幼祥成為社會新聞版男主角,對一個喜劇漫畫家,這是一種生命中難以承受的荒謬,他必須在最沮喪、幾乎不想活下去的時刻,努力畫出讓讀者歡樂的東西,而且非畫出來不可,那感覺像是站在尖利的棘刺上說笑話。
「我畫漫畫從沒上過頭條,卻變成了社會版頭號人物。」事過雖已境遷,但看不見的傷口仍然會痛,敖幼祥只能如此自我調侃。
「烏龍院」系列在中國大陸是「奇特的產品」,它切入市場的時刻正逢中國大陸崛起,經濟以每年兩位數字在成長,隨著國力向上提升,創作的尺度更加開放,官方也大力支持原創漫畫,而敖幼祥挾其在台灣的名氣加上努力耕耘,《爆笑烏龍院》《活寶》和四格漫畫幾個系列累積至今估計銷售破三千萬冊,《活寶》更是兩岸唯一的長篇連載,他還到大學傳授漫畫學,全中國大陸小學生若要不知「漫畫大師敖幼祥」,困難程度等於不看電視、不吃零食。
「萬萬不能只靠舊作,不斷有新作品最重要。」這是敖幼祥不敢停止創作的原因。
2009、2010年對敖幼祥是極為關鍵的兩年。2009年他授權的烏龍院動畫就要面市,以26集為一個單位,預計將推出104集,每集二十分鐘的動畫要燒掉兩百萬台幣,若是運作順利,建立起成功模式,敖幼祥相信對中國大陸動漫市場將產生一股不小的影響力,帶起一番風起雲湧。
2010年則是他成為漫畫家的第三十年,三十年是一段漫長的歲月,累積的故事層層疊疊、心情曲曲折折,是不是到了該用文字表述的時候呢?敖幼祥認真考慮中。
*文中敖幼祥照片,由作者提供。文/蘇惠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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